［出嫁之前］（八）
昨晚我逃出家門的事，公公保持一貫的沈穩，沒有多問原因，而未婚夫對弟弟、弟媳的說法是我們吵架了；婆婆有吃安眠藥睡覺的習慣，昨夜她早早就沉入夢鄉，並無查覺我們在外頭的喧鬧，至於有沒有人告訴她，我就不知道了。至少，後來婆婆見到我，也表現得像沒事一樣。
一整天，我都稱病將自己關在房裡，只有弟媳在家為我打點餐飲，但她每次進房時，我都假寐，不願多與她說些什麼，因為我怕我一開口，就忍不住表達出我對姐姐的厭惡。
直到晚餐時刻，婆婆才進到我房裡。
「還很不舒服嗎？」婆婆一手邊撫上我的額頭邊說。
「嗯⋯睡一整天有好多了。」我回了個籠統的答案。
「那要不要出來吃飯？大家都很關心妳耶。」婆婆溫柔地捏捏我的手。
「嗯⋯可是⋯」我想拒絕卻想不出理由。
「我看妳氣色好多了，今晚有客人，煮的菜特別多，要妳幫忙吃才不會浪費啊！好不好？」婆婆又央求著。
客人？我才是客人吧，我不禁苦澀地想。
「好吧，那我換套衣服就出去。」看著婆婆熱切的眼光，我實在不忍再拒絕，只好答應。
飯桌上，看著大家臉上的笑靨，對照我心內的苦澀，我只覺得諷刺。
大家都因為姐姐的出現而很開心；不快樂的，似乎只有我而已。
我盡量強顏歡笑，配合他們的歡言笑語，可是真的好難；看著姐姐美麗的臉龐，我就覺得有根針扎在心頭，不除不快；看著她完美的笑容，好幾次我都想脫口罵出：「妳這雙面人，快滾出我的生活！」但我怎麼能夠？
我只能默默吞下我的憤怒與怨恨，低頭吃飯。
未婚夫坐在我身旁，為我佈菜，表現地似乎比姐姐出現之前更為熱絡殷勤，我該開心的，但嫉妒早已將我淹沒，我只覺得，他是為了掩飾心虛，才刻意在姐姐面前對我這麼好。
姐姐很漂亮，是那種不化妝氣色也好的晶瑩膚質；大大的眼睛、長長的睫毛、小小的瓜子臉，似乎所有美女該具備的條件，她都有了。
而我的身高較高，臉型較立體，化了妝也許能贏她，但這樣就太不符合鄉間的自然。
大約過了一世紀那麼久，這頓鴻門宴終於接近尾聲，姐姐突然說道：「好久沒去看螢火蟲了，不曉得那座小湖邊的螢火蟲，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多？」
弟弟搶著說道：「還很多啊！昨天我們才去的。
我心下一驚，沒想到姐姐也知道那座螢火蟲小湖！
弟媳又接著說：「如果姐姐想去，我們等下可以再去啊！但這樣就有五個人，可能要開車了。」
「我還很不舒服，我不去了。」我即刻回道，然後轉頭對未婚夫說：「你騎車載姐姐吧，這樣剛好。」
「可是妳不舒服，我想留下來陪妳。」未婚夫回。
這一秒我突然有點感動，但還是倔強地勉強自己大氣道：「姐姐難得來，你該多陪陪人家。」我以為我是大方，但話才脫口，我就發覺自己的嘴角醋味瀰漫。
「那好吧，妳好好休息，我不會太晚回來。」未婚夫妥協了，而我的眼眶濕了，我只能笑眯著眼，隱藏我複雜的情緒，趕緊起身幫忙收拾桌面。
未婚夫出門前，刻意先進到房裡找我。
「還在氣嗎？」他問。
「氣什麼？我有什麼好氣的。」我轉過身子背對著他，不願他發現我嫉怨的表情。
「妳明明就還在不高興，別氣了好不好，我也不知道姐姐會突然跑來啊！」邊說他已雙手撫上我的腰際，將我擁緊。
我想掙脫他的懷抱，卻捨不得離開他的溫暖，只能口頭逞強冷冷地道：「你快去找姐姐吧，她在等你帶她去看螢火蟲呢，順便叫弟弟準備煙火，給她個驚喜好了，反正你們都那麼喜歡她。」
未婚夫身體突然一緊，不再柔軟，然後旋即鬆開我的身子，說：「我現在就走，妳好好休息，不打擾了。」說完就離開了。
關門時他刻意加了手勁，門「砰」地一聲被重重帶上，至此，我們原本很靠近的心之間，被築了一堵牆，我感應不到他，他也不願感應我。
這晚，未婚沒有回來房裡睡，少了他的溫柔，我也一夜清醒到天明。
這場戰爭，才開始我就輸了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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